时间:2018/8/28来源:本站原创作者:佚名

“月上东门楼,小城锁春秋”,这句不太知名的歌词,说的是云南建水。

“东门楼”指的是朝阳门,以前叫迎晖门,平地上兀然耸起一座高大城楼,上书“雄镇东南”四字,气势的确不凡。这座城门,比北京的天安门还早了二十八年。若待明月清辉时,或圆或钩,或高悬楼上,或依挂飞檐,难免引发许多家国故园的情思,可惜我还没亲见过。“小城锁春秋”倒有些同感,一个“锁”字,道出了几分建水况味。

来云南十年,建水是不敢轻易惊扰的。早就知道临安府的大名,明代《滇略》称临安富比滇中,这里有孔庙,有古井,有十七孔的双龙桥,还有集陶艺书画于一身的紫陶,斯文在兹。云南当年开科取士,一榜上曾有一半来自临安,“临半榜”的文化源流,谁敢轻慢!在昆明也有建水朋友,气质多沉稳内秀不入凡流,便好奇是怎样烟火,熏出如此玉人?

戊戌年前,赶上诗人于坚的新书《建水记》发布,网路上便有些声响,把建水当成了传统市井生活的标本。温文尔雅种花养鸟的闲适,田园牧歌炊烟袅袅的乡愁,还有安稳富足知书达理的日子,似乎都好好的封存在建水,有种妥帖的陈旧感。

窃以为,云南尚能古意盎然,交通不便起了大作用。一时的风云际会,造就春秋鼎盛,后来风水轮流转,小城也就落寞下去,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腾冲是这样,大姚是这样,沙溪也是这样。

入夜的建水古城,灯火通明商铺林立,热闹熙攘不似想象中静谧。不过,古城里做生意的大都是本地人,铺子里有许多特产土货,而不是司空见惯的大路货旅游商品。在翰林街和临安路交叉口,找到一家“香满楼”饭店,传统庭院式建筑,老式的桌椅板凳,等草芽、烧豆腐一端上来,真有点家宴的意思了。

早起转转,走的是小街小巷。熹微的晨光,让小城更像小城,店家三三五五的开门卖早点,一个包子一块五,一碗米线五六块。我闲逛到一口水井边,井栏刻画着几道绳索的印痕,井水幽幽泛着蓝光。不一会,一个老者挑着水桶来打水。他遇到我这个游客倒有几分腼腆,仿佛我是主人他是客人。老者地方口音重,费劲地告诉我,这井水也不直接吃,得回家烧开。建水老城井多,据说有一百多口,有单眼的有多眼的,最多的居然有十二个眼。城中有井,还存在于生活日用中,已不多见。总觉得井是个符号,不光说这里水质好没污染,还有人们之间的紧密信任。再说政府没给封上,改用缴费的自来水,也是尊重民间了。

建水的井,名气最大的是西门大板井,据说它“水味之美,冠甲全滇”。用井水泡茶,色清亮味清香,唇齿有余甘,做的豆腐、米线味道也不一般。现在人口味粗,后者或许勉强。建水城不大,我用高德地图导航到了大板井边。不愧是文献名邦,大板井学名叫“溥博泉”,取自《中庸》“溥博渊泉,而时出之”,本是说圣人智慧,借来命名正好契合。一圈井栏高约半米,直径两三米,围住一泓碧翠。旁边斜生出一棵苍劲的柏树,龙王爷的牌位略简。拾级而下到井边,方寸之地磨得溜光水滑,打水的塑料桶就扣在栏柱上,随便取用。几户人家有的用塑料桶,有的用水桶,说笑着灌着水,干净通透的井水,摇曳着他们的影子。去趟建水也不易,没装两瓶水回来,至今还挺遗憾的。

昆明的烧豆腐也多,住处附近的螺峰街上就有几家。炭火盆覆上铁丝架,排好了铜钱大小奶黄色的豆腐块,不一会豆香飘散开来,豆腐也烧得鼓鼓的,火候自然外焦里嫩好。吃烧豆腐蘸水也关键,云南人爱蘸辣椒面或酱,我倒是觉得有清爽的姜水就够了,这样不失豆腐味。传统上烧豆腐计数用黄豆还有玉米,吃一块豆腐往小蝶里放一粒,吃完算账时一块儿数。这样古雅的景象如今不常见了,我有幸如是吃过,放豆子时声声脆响,心里舒畅。烧豆腐,建水在云南数第一。在一户人家的台阶前坐下,拥着烧豆腐,我猜想:这以豆计数的习俗,也源自建水?

如果运气好,在建水文庙参观能碰上祭孔表演。老夫子确实厉害,彩云之南的边地,建水居然有一处悠久阔大巍峨的所在,专门供奉祭祀他老人家。进门牌匾正面“太和元气”,背面“万世师宗”,让我突然想起朱家花园里的牌匾,正面“循规蹈矩”,背面“谨言慎行”,气度当然不同,意思总是一样的。表演的祭孔仪式简单却不草率,让人印象深的是肃穆老者,身着古代礼服,咿咿呀呀的唱起悠远的曲调,那些吟颂的辞令听不真切,好像是洞经音乐——我对古代音乐的理解限于洞经音乐,因为丽江大理和顺都有,但洞经音乐属道教音乐,用于祭孔合适吗?一念及此,我只有自嘲:斯文之不传也久矣!

仪式总有两面性,一能唤起崇高的情感,二也能让人多少感到畏惧。所谓“成风化人”,并不总是那么舒舒服服进行的,鲁迅先生说传统文化“吃人”,自有他的体认。不过如今参观祭孔仪式,好奇多于敬畏,隐隐还有些感佩。

扯得远了,不妨去听听民歌小曲吧,亦庄亦谐,这才是建水生活。“西庄坝子一窝雀,一起飞到石崖脚,要落要落又不落,不落不落又想落。天晴做个窝,下雨得躲躲。阿伊呦,下雨得躲躲,得躲躲!”这里的“脚”不念jiao,念jue,读上声,须带着本地口音才入味,歌词平白如话生动可爱。建水境内有汉、彝、回、哈尼、傣、苗等民族,小调有汉族的唱词格律,又有彝族的音调旋律,多是边唱边舞,很能感染人。有道是:会说话就会唱歌,会走路就会跳舞,这个他人还真学不来。既是乡词俚曲野调调,古风犹存,自然容易“跑偏”,于“人伦之大防”处多有冒犯,却让人疼爱的不得了。“四弦一响脚杆痒”?那就跳它个太阳落、月当空!唱它个哥妹情长、山林夜会!痛痛快快爽爽利利,少了这股情和劲,建水就不叫建水。

双龙桥不远,出城五里就是。路过西庄坝子庄稼地时,我对“金临安,银大理”有了些领会,这里沃野田畴富足,祖祖辈辈晴耕雨读,滋养了一方斯文。那些远远的山脚下的村庄,多像田野积攒下的“劳作与诚实之海的浪花”,给人以质朴深沉的美感,这或许就是乡愁的质地吧。自顾自想着,双龙桥老远看到了。双龙桥俗称“十七孔桥”,是座大石拱桥,桥身还串起三座阁楼,横跨泸江与塌冲河交汇处。桥乾隆年间先造三孔,道光年间又建十四孔与之相连,都用巨石砌成。一百多米的长虹卧波,无论夕阳西下还是烟雨蒙蒙,皆堪称胜景。我在河岸边驻足数起桥孔,怎么数都是十六个,心中大怪之。直到经人指点:是角度原因隐去一孔,才顿觉。

经双龙桥往前一直走,能到团山村。路上可以看到法式小火车的车站,这是当年滇越铁路的遗存,小而精致的土黄色车站立在田野里,土洋结合别有一番风致。团山村里正在搞旅游开发,基本保留了传统村落的样子,那些斑驳的老墙皮,记录着风霜雪雨的剥蚀,虽然雪属罕见。其实我更想去的是碗窑村,建水紫陶的集散地,可惜时间紧没能成行。

建水紫陶号称我国四大名陶之一,以红黄青褐白五色陶土烧制而成,品种繁多,最常见的是蒸汽锅鸡的汽锅。近些年茶器流行,烧制茶杯茶壶的多,如清末民国烧制烟枪一样。与宜兴紫砂比,建水陶的陶土更细,可以在陶坯上刻划雕填。用鹅卵石无釉磨光后,建水紫陶变得“体如铁、色如铜、音如磐、亮如镜”,令人爱不释手。我热过一阵子建水紫陶,如今又对柴烧热心起来。

相对于今时常用的电烧和气烧,柴烧更原始,加之不许随便伐木,龙窑也拆了,柴烧更金贵。其实说着玄乎,倒过来念更接近本意,透着一股炉灶间的安稳踏实。鲁云小时候在家烧火做饭,多用麦穰、玉米杆,平原地区柴禾少,那时那里的土窑不知烧什么。有时柴火潮湿弄一屋子烟,呛的人鼻涕一把泪一把,回想起来,“烟火气”也没那么浪漫宜人。人就是这样,失去了的常又希罕起来,说柴烧自然、有火痕、一半成功在天意,想想都是一时的事。

从建水回来,鲁云一直品咂着建水味道,久久不能忘怀。偶有心得,我愿称之为“柴烧的建水”,就像小时候烧柴的日子。诗人们对建水的礼赞已写成书,鲁云想说,建水那种日子,我们未必真想再过,不过想想还是有滋味的,能去感受一下更好。我计划着,下次和月亮一起再去建水,上上东门楼。

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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