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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文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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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美红

大年初三，故乡建水西庄双龙桥、团山黄龙寺一带游人如织，喧闹非凡。在大家忙于旅行、过年或走亲访友时，我为了完成祖母生前的一个遗愿，只身前往西庄的深山一个叫贝贡的村落探访，寻找先人故旧。

我沿着泸江河一路向西，来到谢家湾时，有一座桥横于小溪江，前往几百米左右，遇一大桥洞，清泉从洞中喷洒而出。浪花溅如飞云，我以为此路不通，得一老农指点，驱车驶进，穿洞而出，豁然开朗，群山映入眼帘，溪水潺潺，云草碧青，随着山势的起伏偶现几个小瀑布，挂于奇石灌木之间，山谷幽静，一路山村古寺散落于山腰林间，驿路桃花芳香回溢，偶遇老农扛锄头行走花间地头，俨然一个陶潜笔下的世外桃园。经过大白冲、他广、罗弄才能到贝贡，一路上有清泉、吉庙、古树田园风光惹人眼球，老农在田野野花旁哼唱沙薇腔，车已走出很远“桃花开花，小妹不回家”的歌声仍荣绕在耳旁。

峰回路转，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一个多小时，在溪水的尽头出现了一个村落。青龙山上一排排高低错落有致的古建筑伫立在山间，像一位迟暮美人躺在竹椅上回忆往事。

听说我来寻访亲戚“孔令芳”，村长热情地带我找到村里“活历史”孔令德。孔令德虽九十一岁高龄，仍耳聪目明，步伐轻盈，俨然一位道家的智者，他带着我从爬满故事的石头路上走向孔家大院，老孔边走边向我述说贝贡古村那那些尘封的历史，据诗人孔祥庚考证，贝贡的祖辈系临安府孔氏嫡派，临安府支四十七世祖讳传公随微宗南渡，传至五十世迁居句容，属孔宗嫡派，清末民初，孔氏先人赶马帮到个旧、老厂一带开矿经商，有的则到江外思茅、普洱一带经商，孔氏发达后的先辈族人回乡，建屋购田，一时间寂静的山村，工匠云集，车水马龙，工匠们以当地建材材料（黄岩石、木料）就地取材，三五年间，一座座青砖灰瓦的大院拨地而起，他们把安居之所从遮风挡雨造成了崇尚“文教与儒雅”的文化殿堂。雕龙画凤的木刻，栩栩如生的龙雕，简朴灵动的石雕，把故事传说文化艺术等展现得淋淳尽致。

孔氏大院，门口精美石雕已被盗走，院里面人已全部搬走，走进安静苍凉的大院，仿佛走进传统文化的殿堂，屋檐上龙飞凤舞，鎏金描彩，石雕上的马鹿、麒麟灵动如生，呼之欲出，木雕上的“渭水访贤、伯牙抚琴、子期知音”、“五子登科”、“五女拜寿”等典故使人陶醉其间，如读春秋，当老孔得知我的先辈与其孔令芳有莫大渊源时，紧紧握住我的双手，眼里禽着泪，说了句：“来晚了，我堂姐命苦。”孔老带着我穿过两个很长的过道走进一个天井，院里长满荒草，井上布满青苔。充满了“兔从狗窝入，雉从梁上飞。中庭生旅谷，井上生旅葵”的古意，微风吹草，萤飞鼠窜，狐影蛰鸣，前面的人气在院里消失殆尽。孔老讲孔令芳生前一直住在这里，前年刚走，晚景很凄凉，据奶奶讲孔令芳年轻时，曾外出求学与我族内一位长辈相恋，后我先辈参军远征一直未归，孔令芳回家后终身未嫁，一直苦苦等待她的恋人，一等就是70多年，一直至死都未能等来他的意中人，我抚摸着她生前躺过破旧竹椅，仿佛看到她至死仍在等爱人归来的眼神，复杂而又迷惘。孔令芳等待的那个老人正是我们家族里的一位长辈，从参军后生死未卜，至今无任何消息，提起这段往事，孔老不停地摇头，神情悲伤……

孔老带我走进他家的大院，十二个天井的大院里，大部份屋子已落漆漏雨，荒凉无人，一头牛拴在刻着“凤瑞祥麟”的石雕柱上，牛铃声脆，风声古旧，牛不时拉粪在地上，牛屁股不时在石缸上磨蹭，石岗上的麒麟也被牛磨得模糊不清，只有麒麟两只眼睛惯看着世间秋月春风，老孔叫我帮辩认屋檐上的蝌蚪文，我看着那些如生动艺术的蝌蚪文（实则是鸟虫篆，篆书的一种），猜了半天只看懂三个字。还有屋顶的石头瓦，也是首次见到，在建水古城古村中也未曾见，使人不得不佣服先人的智慧和精巧的工匠。

在老孔家吃饭时，村中的“大贤”俱到场听他们讲起往事，讲起村史用语中仍带许多古语，如：“劝君更尽一杯洒，西出阳光无故人”，“海内存知已，天涯若比邻。”使我感觉如生活在诗意的古代。饭后，老孔和家人正好去孔氏家宗祠祭祀先祖，我也一同前往，孔氏宗祠位于村中子午线上，旁边有一个大池塘，孔氏祠堂经历苍桑变化，几次重修只有底座石头仍是古旧之物，其他俱已翻新，祠堂前一口古井旁有几个妇女在洗菜，一棵古百年老榕树，立在门口见证历史苍桑。孔老说，祠堂是他们的神庙，护佑着他们子孙兴旺，他们先祖历重文教，在战乱时期，祠堂内仍有朗朗书声，诗人孔祥庚祖辈就在贝贡教书授业，子孙中外出求学之人众多，多户的古村已出过多名大学生，耕读传家的传统他们孔氏家门从未丢失，村中，现在仍有几位老者擅于写古体诗和书法。

孔老在我要求下带我去后山孔氏祖坟看孔令芳的坟，孔令芳孤寂地躺在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坟上已荒草丛生，一块简陋的石碑上歪歪斜斜地刻着“孔令芳”之墓几个字，没有子孙敬立的字，当我来到村头祠堂时，一个老者正坐在门前石阶上听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放着歌曲《一生所爱》：若海翻起爱恨，在世间难逃避命运，相亲不可接近，或我应该相信是缘份.听着歌声，望着为夕光映照下的贝贡古村，心里酸酸的，不知道为什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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