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二月天气暄”，

记建水之行

袁宁潞

子曰：“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三毛曾经对“游于艺”有过有趣的解释：?“我的写作，原本是一种游戏，我无拘无束的坐下来，自由自在地把想定的东西涂在纸上。别人也许会问：你是不是游戏人生呢？我要说：我是游戏人生。来到这个世界本就是来玩的，孔子就说‘游于艺’，这几个字包含了多少意义，用最白话的字来说就是玩。……而且我的人生观是任何事情都是玩，不过要玩得高明。”

三毛的解释或许并无道理，作为大圣人的孔子并不是古板的老头，他的课堂活泼有趣，形式多样，尽管不像席勒那样系统地提出“游戏说”，但是并不反对在游戏中学习。比如《侍坐》一章，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坐在老师孔子旁边，孔子让他们谈谈自己的志向，子路谈治军，冉有谈治国，公西华谈祭祀，而曾皙却一直在弹琴，老师点名让他回答的时候，他说自己喜欢跟几个人一起去春游，即“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也就说是说，几位成年男子趁着美好春光，穿着新衣服，带着孩子们在广阔的天地间嬉戏的同时，学习学习礼仪。孔子听了点评，说最喜欢谈春游的这位同学的观点。

岁月荏苒，家中懵懂童子不知不觉将近六岁，很快就要告别无忧无虑的幼儿园生活，走向小学，为此我们筹划了一次开蒙之旅，期待以此小小仪式在他们心中留下些许印记。“临安二月天气暄”，不待暮春，阳春二月，虽春服尚未齐备，亦携童子三人，兵分两路，南下至云南文献之邦——建水！

每次有朋自远方来，让我推荐游览之地，我几乎都会向他们首推建水。然而相对于西双版纳、丽江这些闻名遐迩的旅游热门，建水几乎都会被朋友们弃之不顾。人们总是误以为云南有好山好水好风景，却没想到在彩云之南的南边——建水，蕴藏着深厚的历史文化。

建水的历史一溯就到了唐朝中叶，大约年南诏政权于唐元和年间，始筑惠历城。惠历为彝语音译，“惠”为海，“历”为大，意思是“大海子”。因为夏秋雨季期间，溪水涨溢犹如大海而得名，经汉语翻译成建水，意为大海边的城市。明、清两朝为临安府所在地。建水之所以称为“临安”，据说当年充军过来的南京临安人特别多，他们到了这个地方非常想念家乡，故把这里称为临安府。

相对于丽江、大理古城的喧嚣，建水古城如此宁静，没有川流不息的行人，没有夜晚灯火如炬的酒吧。古城并不因远来的游客圈成步行街，路上车来车往，居民的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黑色的“书香门第”、“循规蹈矩”、“朱子家训”等充满了儒学气息的字眼静静躺在白底上。这里有多年历史、面积居全国第三的文庙，文庙的不远处是提督学政考棚和朱家花园。来过建水数次的我们，这次并没有再去朱家花园和文庙——尽管文庙是我最喜欢，也是去的次数最多的地方，而是带小朋友们去了提督学政考棚。

建水的云南提督学政考棚，是集中临安、元江、开化(今文山州)、普洱(今普洱市)四府生员进行院试的考场。它创建于明洪武二十二年()，旧址在府城西北的兵备道署。清康熙年间移至城东南隅，光绪年间迁建于今址。

考棚外面，竖着两列威风凛凛、黄底红边的旗，旗上闪着诸如“独占鳌头”、“状元及第”、“一路连科”等耀眼的字。据说建水学风兴盛，在明清之时，有时云南一榜举人中，临安学士竟占半榜之多，故又有“临半榜”的美称。

然而，我们并没有过多地向小朋友们介绍这个地方，实不愿他们小小的心脏承受这么重的负担，他们问我们什么，便略略地回答什么，更多的时候，是他们执着汤汤给他们的气球，恣意奔跑。

人生漫漫，懵懂无知的时间太短，何不让他们痛痛快快地享受这转瞬即逝的无知无识的快乐！

快意的游戏时间结束，我们转向古城火车站，赶上了两点半最后一班小火车。

年5月，在滇越铁路通车5年后，为了避免法国人染指个旧的锡矿，云南人修建了这条轨距仅为0.6米的铁路，俗称“寸轨铁路”，铁轨虽窄，却耗费了云南人21年的时光才得以通车，成为中国铁路史上修建时间最长、运行最慢的铁路，也是中国的第一条民营铁路。为了适应于时代，年由寸轨改为米轨，是迄今世界上运营时间较长的极少数的窄轨铁路之一，被称为铁路的“活化石”。

立在月台，头上赫赫悬着“临安站”的站牌，恍惚之间，不知身在何处。坐上小火车，木凳木桌木壁，充满民国情调的车厢慢慢地摇啊摇，铁轨的撞击声一下一下地敲打，窗外掠过的绿叶繁花似乎随时可以跳到手上，此刻穿过的不是空间，而是不可知的时光。

小火车停靠的第一站是双龙桥。走下列车，缓步沿河而行，透过柳枝，遥遥眺望，双龙桥岿然矗立河上，因石板筑就，颇有苍旧之色，反而让人产生天长地久，无所转移的错觉。桥身十七孔，倒映水中，意趣十足。行至桥上，曾经的三阁仅剩两阁，桥上的青石板光滑如玉，桥头的石象被风销蚀了象鼻。不由俯看桥下，静水流深，逝者如斯，不舍昼夜。

现今古城小火车的终点站是团山。据说团山民居十分有特色，我们却没有去，而是停歇在了团山火车站内。精力充沛的孩儿们，与火车上的小屁孩们混成一堆，扔着石头，玩着买卖草莓等自己发明的游戏。而我或坐在铁轨、或倚靠旧墙，幻想通过一段凝视，读懂某段时光，可惜目光始终穿不过岁月的阻挡。

四点五十，小火车准时从团山返回临安站，已近黄昏，为求方便，就近在临安车站内的食空餐厅吃饭。这家餐厅除了价格贵，没有别的缺点——唯美雅致，空间舒适，尤其投幕电影深深吸引了熊孩儿们。值得一提的是，我们在这里偶遇了两位湖南老乡，她们亦是摄影爱好者，热情地为我和老谢拍了不少照片。

或许这就是旅行的趣味，偶然碰到有趣的人，发生一些有趣的事情。

建水之行，走着走着，让我们全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浪荡了时间，回到了酒店。枕一夜丝竹，做一夜美梦。第二天清晨，领着永远兴致勃勃、精力无限的孩子们，在朱家花园旁边的花园小吃，吃了碗草芽三鲜米线，穿了穿久睡难醒的古巷，把在建水剩下的时光几乎都消磨在食空的滴漏咖啡和美不胜收木瓜冻里。

或许坚信自己，日后定会频频回到这里，才会如此气定神闲地浪费时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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